【深度】新冠疫苗保护率究竟是怎么算出来的？接种后多久能产生抗体？

  【环球时报记者白云怡 赵觉珵】编者按：巴西圣保罗州政府当地时间12日公布了中国科兴中维公司新冠病毒灭活疫苗的三期临床结果：对新冠重症和住院的保护效力为100%，对需要医疗救治的轻症保护效力为77.96%，总体保护效力为50.4%。数据一经发布再次引发全球对新冠疫苗的新一轮解读与关注。那什么是疫苗保护率？如果已经被病毒感染或是无症状感染的人，打了疫苗会有什么不良反应吗？围绕一系列热点话题，《环球时报》采访了多位国内相关领域专家。

  疫苗的保护率，即疫苗的有效率，就是在一段时间内将接种疫苗的人群中感染的人数，与没用疫苗而使用了安慰剂的人群中感染的人数作比较，以评估疫苗对于接种人群的保护能力。

  具体来说，疫苗有效率怎么计算？在疫苗临床试验中，要分为两个组别：疫苗组和安慰剂组，并分别统计两个组别的发病人数和发病率。如果安慰剂组的新冠患者发病率是10%，疫苗组的新冠患者发病率是1%。疫苗的免疫保护效果的计算式为（10%-1%）÷10%=90%。只有经过这样的对比，才能对新冠疫苗的保护效力进行评估。

  看起来简单，但实际的试验和统计则要更复杂，这也决定了不同疫苗间的有效率很难简单化地进行横向比较。而不同的新冠疫苗在临床试验设计、入组对象、统计标准等，也都有很大不同，且截至目前，相当多的数据还未完全披露。以科兴疫苗对比辉瑞和莫德纳疫苗为例。根据巴西布坦坦研究所公布的科兴疫苗试验的最终报告，科兴研发的灭活新冠疫苗对重症的保护效力为100%，对需要医疗救治的轻症保护效力为77.96%，整体有效率为50.4%。根据世卫组织的协议，志愿者的病情等级被分为10个级别，级别0对应未感染新冠病毒的志愿者，级别10对应因新冠病毒而死亡的患者。50.4%的有效率，是统计了世卫协议里级别2以上的所有患者，包括仅具有轻度症状而无须医疗干预、即症状非常轻微的人；而77.96%有效率，是仅计算大于或等于级别3的病例，这个指标如今被称为“临床有效率”。

  而辉瑞临床试验中统计的是经核算检验测试确诊并出现症状的感染者，感染者至少出现以下一个症状：发烧、发冷、咽喉肿痛、咳嗽或者咳嗽变严重、肌肉疼痛或者疼痛变严重、腹泻、呼吸困难或者变严重、味觉或嗅觉丧失、呕吐。莫德纳疫苗也类似，统计经核算检验测试确诊并出现症状的感染者，感染者至少出现以下一个症状：咳嗽、呼吸困难、临床或CT检查发现肺炎；或者至少出现下列多个症状：发烧、发冷、肌肉疼痛、头痛、咽喉肿痛、味觉或嗅觉改变。

  不要小看统计标准的不同，其实哪怕是同一症状，由于细节规定不同，可能在一款疫苗的临床试验中被统计为感染者，在另一个就不会。这都会影响到最后的疫苗有效率数据。比如，如果只有发烧症状，莫德纳试验中不会统计为感染者，但辉瑞的试验中会统计进去。而在巴西进行的科兴疫苗临床试验中，根据具体温度不同，也有一定可能会统计为2级或3级以上等不同级别。

  此外，不同试验所处的风险环境不同，也会影响到疫苗的有效率数据。中国疾控中心艾滋病首席专家邵一鸣以一项在多国开展的艾滋病疫苗临床试验情况对《环球时报》记者分析称，当时一款艾滋病疫苗在泰国临床试验获得的保护效力结果是30%，而南非临床试验获得的保护效力结果是0%。究其原因，是由于南非的艾滋病发病率是泰国的4倍以上，南非临床受试者面临的暴露风险比泰国受试者高出许多。

  “在艾滋病疫苗动物攻毒保护实验中也发现，攻毒次数越多，疫苗保护效力越低，疫苗保护效力与攻毒次数呈反比。”他表示，“一款疫苗显示出保护率数据的高低，不完全取决于疫苗效能，也取决于环境风险。”

  专家一致认为，世界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是有效的疫苗太多，需要彼此竞争“优中选优”，而是全球现在急需疫苗。

  近日，一则“辉瑞疫苗线%”的消息在网络上广泛传播，这一说法来自《英国医学杂志》（BMJ）所办博客BMJ Opinion上的一篇博文，发布者是马里兰大学药学院的副教授彼得·多西。

  在辉瑞公司的数据报告中，疫苗接种组有8人感染新冠病毒，安慰剂组则有162人，这170人均是经PCR核酸检测确认感染的。而临床试验中另外有3410人有不适临床表现，多西认为这些人是“疑似感染”，但PCR检测结果为阴性；其中1594人在疫苗接种组，1816人在安慰剂组中。

  多西认为，不能排除这些人患新冠病毒肺炎的可能。因此，如果把这1594人算进疫苗接种组，1816人算进安慰剂组，那么此新冠疫苗的保护力只有19%。如果对这个数据宽容一些，不算接种7天内的“疑似”病例，那么疫苗保护力为29%。

  但很多专业技术人员认为，多西的说法站不住脚，他的逻辑是虽然3410人PCR呈阴性，但因有不适症状，所以应该把这些人也算新冠病毒感染者。但PCR检测病毒核酸是一种极高灵敏度的方法。在过去一年中，PCR核酸检测的灵敏度高达98.6%，所以经常能见到无症状感染，但PCR阳性的情况，却很难见到有症状但是PCR始终阴性的患者。而按照多西的论证，PCR的灵敏度低到只有5%，这显然是不成立的。

  长期关注国内外疫苗研发的庄时利和医生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正常采访时表示，多西的计算方式是不被认可的，任何一个新冠疫苗的独立评审委员会都不会采取这种算法。根据辉瑞的临床试验方案，在试验研究中，如果参与者在任何一个时间里出现急性呼吸道疾病，他将被视为可能患有新冠肺炎。参与者将接受亲自或远程健康访问，并接受包括PCR在内的测试进行评估。

  而多西的观点也认为被和美国的“反疫苗运动”有关。庄时利和介绍称，多西文章发表的地方是BMJ opinion，这只是一个博客而已，并不意味着《英国医学杂志》的立场，更不能算是科研论文。而多西本人是美国著名的反疫苗人士，此前也一直抨击流感疫苗。

  不过他认为，辉瑞/biontech的确应像多西说的那样公开原始数据，使同行审议能更好地分析疫苗优劣。

  此外，也有观点质疑，辉瑞和莫德纳公司的新冠疫苗临床试验安慰剂组的发病密度分别为7.29%和3.34%，低于美国同期报告发病密度11.62%，这样的数据在临床试验高灵敏度的主动监测体系下是不太正常的。

  另一个为人广泛关注的问题是，接种疫苗后，多久才能产生抗体？根据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1月7日发布的《新冠病毒疫苗接种问答》，前期新冠病毒灭活疫苗临床试验研究显示，接种第二剂灭活疫苗大约两周后，接种人群可以产生较好的免疫效果。

  而根据此前上海市卫健委发布的有关新冠疫苗接种的基本问题回答，临床研究显示，接种新冠灭活疫苗第一剂后7天普遍开始产生抗体，14-28天抗体阳性率约60%-90%；接种第二剂28天后抗体阳性率均达90%以上，并形成持续保护。

  值得注意的是，第一剂和第二剂注射的时间也会影响到保护效力。科兴有关人员对《环球时报》记者介绍，该公司疫苗在巴西的临床试验中，有1394人未能按照既定的在第一剂接种后14天接种第二剂，而是在第一剂接种后21天接种第二剂，疫苗在该人群中的保护效力比前者提高了近20个百分点。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如果采取第二种接种程序，疫苗在高流行区医护人员中的保护效力可能有显著提升。

  那新冠疫苗又会给我们大家带来多久的防护呢？据国药集团中国生物此前表示，根据动物试验、阶段性研究结果以及既往相似技术平台疫苗等情况综合看来，其新冠灭活疫苗的免疫持久性和保护效果，预计持续1至3年的可能性较大。

  而中疾控则表示，通常情况下，病原体、疫苗特性、受种者状况等因素影响疫苗的预防接种效果。流感病毒变异比较快，流感疫苗保护效期较短，因此就需要每年进行接种。现在新冠病毒虽然也发生了某些特定的程度的变异，但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网站目前发布的信息，显示针对在英国和南非等国家出现的新冠病毒所发生的变异，没有证据说明现有的新冠病毒疫苗失效。新冠病毒疫苗是不是会像流感疫苗一样每年接种，需要继续针对病毒变异对疫苗接种效果的影响和疫苗的保护持久性等方面开展研究。

  如果曾经感染过新冠病毒是否还可以接种疫苗呢？根据《新冠病毒疫苗接种问答》的介绍，目前，虽然有感染过新冠病毒者发生二次感染的报道，但该问题目前尚属于个例并未普遍出现，仍有待后续更多研究才能得出结论。对于接种前已知的新冠肺炎确定诊出的病例、无症状感染的人，目前暂不建议接种新冠病毒疫苗。

  一名免疫学方面的专家告诉《环球时报》记者，长期在国内低风险地区生活的普通人接种新冠疫苗前，没必要进行核酸或抗体检测。即使已有抗体，接种了也不会有害，反而有加强作用。

  在13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国家卫生健康委疾控局监察专员王斌介绍，重点人群的接种起步，大部分人仅接种了一个剂次，所以疫苗的保护作用在目前来看还不能充分实现。所以在现在这样一个阶段，建议只要人员有流动，希望所有的人都执行流入地当地的疫情防控措施，遵守当地相关的防控要求和规定，最大限度保证疫情防控的效果。

  值得注意的是，科兴疫苗在巴西的临床试验明确列出了对“需要医疗救治的轻症保护效力”和“对新冠重症和住院的保护效力”，这也提示人们疫苗的最大的作用是减少新冠肺炎就医、住院、重症甚至死亡病例，而非预防无症状感染的人。巴西儿科医生协会理事马克·奥莱里奥·萨法迪在12日的发布会上表示，疫苗的主要目标是预防严重疾病，巴西国家免疫计划中的几款疫苗的最大的作用也是避免患者出现严重症状甚至死亡，而非完全预防轻症。

  一名不具名的免疫学专家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预防无症状感染的人并不在最初疫苗的设计之中。疫苗发挥作用的原理主要是激发机体免疫系统的应答，及时消灭和清除进入人体的病原体，进而达到预防传染病发病的目的，但疫苗没办法阻止病原体进入人体，所以对于无症状感染的预防，采用疫苗效果是难以估计的。他表示，这也说明，单靠疫苗无法战胜疫情，还应辅以戴口罩等防护手段，减缓病毒传播。近日阿斯利康公开发表了其新冠疫苗三期临床试验的详细数据，分析发现，该疫苗对新冠有症状病例的保护效力为70%，对新冠无症状感染的人的保护效力仅为27%。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感染疾病科主任王贵强12日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正常采访时强调，疫苗的作用有几个层次：预防感染、预防发病和预防重症化或死亡，目前研发的疫苗主要是从预防发病和重症化角度设计的。“对于一种传染病，保护病人不发病、不重症、不死人，这是最重要的”。在当前的大流行情况下，疫苗的意义是降低医疗负担，减少病人的就医，避免医疗系统的瘫痪。科兴的疫苗能够大大减少约78%的新冠病人就医，对重症的保护效力达100%，在大流行期间是很重要的，也是非常有意义的。